動用量子纏擾、塌縮、宇宙爆脹等宇宙維度的大規模殺傷性武器，奪胎自《紅樓夢》、川端康成《睡美人》、納博科夫《蘿莉塔》（或谷崎潤一郎靜電除油煙機價格《癡人之愛》？）「女兒」在駱以軍筆下幾成一支諾亞方舟演化部隊的物種源始；而這部三十餘萬字長篇，也儼然成為承載小說傢後臉書時代文學基因密碼的巨大硬碟。
以「女兒」之名的多線敘事、平行結構與後設精神，讓「她」同時是一國傢級科幻造物計畫、文明置入與啟動的基因工程，亦是一小說寫作計畫及其方法：一座專屬於「我」的美少女夢工廠。有時「她」是老父傷感記憶中，自問不知在何時、何處、如何失落瞭高貴品質的陌異者；有時，則是療癒與救贖的發源地，被輕賤、傷害、遺棄者靈魂的收容所。「設計一個『我想像中的女兒』……如何愛人？如何不被人羞辱而失去自尊？如何同情理解他人之痛苦？如何學習觀看？」駱以軍對自己與現世拋出的重層疑問，讓這部長篇同時面向瞭當代小說裂解的美學，以及人類道德倫理哲學上「惘惘的威脅」。
小說傢的形上扣問與倫理反思
討論《女兒》，許多論者可能連結作者前部扛鼎之作《西夏旅館》，但我覺得自《小兒子》（皆印刻）談起亦無不可。早在《小兒子》的臉書體、對話錄中，父親駱以軍實則已經手把手談論那些「我們應該……」。滿座星空父與子用手去指：世界怎麼成為那模樣？人類如何變成這樣子？人類智慧與文除油煙機明的關係究竟是什麼？在臉書的空間、散文的場域，小說傢以最素樸的形式展現倫理反思。
那麼，究竟有什麼是非得透過女兒、而非兒子才能達成？換句話說，對於小說傢而言，虛構的意義究竟何在？
在《女兒》中，我們看見的是那些「我們原本可以……」、「我們本來應該……」，一個更好的世界、更好的自己，然而最後總是「原該發生的事，卻終於沒有發生」、「被偷走的人生」、「本來如何如何的人生被掠奪掉瞭」。與預期相反、錯估、幻滅，這種人生裡大大小小測不準的傷害情節，在書中纏繞糾結。最終，那些天文，那些量子，那些造物計畫，似乎都隻為探問一個不解之謎：為什麼去聖邈遠，寶變為石？於是，或許唯有透過《女兒》之虛構，那些「本來不是應該」，才有可能重新加上（植入？）那些「本來應該」，而成為全景，成為小說傢「給下一輪太平盛世的備忘錄」。
因此，《女兒》實則是一部關於世代的小說。裡面有駱以軍版本的世代正義論，還有直面人性中那些暴力、蹂躪、無目的情感殘忍之小說中的轉型正義。也於是，從未來次子、小兒子到女兒，或許也是中年小說傢開始反思老、教養、文明及其傳承的「父親結」系列獻禮。誠然，比起此寫作計畫所展現的野心，小說在整體結構上的反璞歸真，反倒令人有些意外；同時，那些玉體橫陳的女兒們，正如紙娃娃、美少女、巨大女神等意象，在性與女性之間，多少還有令「女兒們」不安之處。但《女兒》的表現，讓我們確知小說傢漸趨溫暖的基調，以及誠如楊凱麟序言中所說：雖然仍「緊緊扣問著小說的形上學奧義」，卻「愈來愈具有倫理學反思的小說書寫」，並不是錯覺。
此刻正被訴說的完美與智慧
作為小說讀者，有時宇宙冥冥，作品之間的超連結有如神啟，借用駱以軍的說法，應該就是一種「量子疊加」的狀態；這也是為什麼要讓約翰?伯格的首部中譯小說《A致X：給獄中情人的溫柔書簡》，在此與《女兒》並置合觀。
對於同時具有評論者、散文傢、詩人等多重身分的約翰?伯格而言，小說與虛構的意義是什麼？《A致X》的故事開頭，似乎就隱隱與《女兒》呼應：「宇宙類似頭腦，而非機器。生命是一則此刻正被訴說的故事。第一真實的就是故事。」而主要敘事聲音，來自某廢棄牢房裡三捆未標明日期的信件，那屬於一溫柔女子殷殷投遞給獄中叛亂犯情人的情箋（《女兒》的鏡像、對位、逆反？）當這些書信在小說中史詩般被一一展開，其中竟有一篇提到臺灣：
在神的眼裡，女人是萬物當中最完美的！身在蘇塞監牢內的你，應該會完全同意他的看法，對吧？我是在一篇談論亞裡斯多德的文章中看到那句話，那篇文章登在一本醫學舊誌裡，有人把那篇文章撕下來，包在一盒從臺灣寄來的註射器外面。那句話是這樣說：天使是隱藏在人類五臟六腑裡的力量。……在來自臺灣的那同一本期刊的同一頁上，亞裡斯多德把天使稱為「智慧」。
《女兒》與《A致X》彷彿在宇宙的無重力漂流中，奇蹟似地相遇瞭。如果這世界有什麼是隱藏在人類五臟六腑裡的力量，除瞭智慧，我想，那就是小說瞭吧。至於在神的眼裡，女人是萬物當中最完美的；我想，我的父親應該就和神一樣，沒有別的意見。遲到一天的： 父親節快樂，女兒神萬歲。
(中國時報)
關鍵字：父親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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